「本文来源:福建日报」
核心提示
年12月24日,我国首部专门针对湿地保护的法律——《中华人民共和国湿地保护法》通过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三十二次会议审议,并将于年6月1日起施行。前不久,自然资源部、国家林业和草原局联合印发《红树林生态修复手册》,指导浙江、福建、广东、广西、海南等地科学有序推进红树林保护修复工作。
红树林是重要的滨海湿地生态系统,它生长于热带、亚热带海岸潮间带,守护着海洋。红树林被誉为防风消浪的“海岸卫士”,也是净化海水的“过滤器”,还是维持生物多样性的“鱼虾乐园”“鸟类天堂”……历史上,由于围海造田、工程建设、外来物种入侵等因素,红树林一度遭遇面积锐减、生态退化等危机。
作为我国红树林天然分布最北的省份,福建持续开展红树林保护修复,全省红树林面积持续扩大。与此同时,福建正推动生态保护与社区发展协同互促,让红树林变“金树林”。
守护“海岸卫士”
经过一番纠结,王建扬终于决定从红树林撤出。
在云霄县东厦镇浯田村,王建扬一家承包了亩滩涂,作为蛏苗养殖基地。浯田村地处漳江入海口北岸,是漳江口红树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所在地。这里拥有福建省种类最多的红树林天然群落,同时也是北回归线北侧种类最多、生长最好的红树林天然群落。
“红树林具有天然净化能力,还能为底栖生物源源不断地提供有机碎屑等食物来源。”王建扬说,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让缢蛏、泥蚶、青蟹等成为当地远近闻名的地标产品。“蛏苗成活率远高于其他地方,每亩产量近公斤,行情好的年份,多亩育苗基地产值近万元。”
红树林蕴含着强大的生产能力,但无序养殖也可能造成不可忽视的生态风险。
“在红树林湿地内开展坑塘养殖和水面浮动设施养殖,易造成水质污染,影响鱼类、鸟类栖息和繁殖,破坏生物多样性。”东厦镇人大主席黄志焕说,20世纪70年代,云霄曾开展大规模围海造田。据县志记载,年至年间,当地在漳江口两岸造田余亩。
这并非孤例。来自国家林业和草原局的数据显示,20世纪50年代,我国红树林面积约75万亩,到了年,只剩下33万亩。这意味着,半个世纪间,超过一半的红树林消失。
人类活动,应当负主要责任。
业内专家介绍,20世纪50年代以来,沿海一带大规模围海造田,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后期,沿海地区人口剧增,经济高速发展,大规模的水产养殖,致使红树林遭受破坏,天然红树林面积大幅萎缩。工业建设、违规采砂、互花米草等外来物种入侵等因素,也威胁着红树林资源。在处于历史低位的年,我省红树林面积仅存亩。
随着生态意识觉醒,保护红树林逐渐成为共识。
年,福建启动沿海防护林体系建设。作为海洋生态屏障的红树林,被纳入其中。随后,《福建省沿海防护林条例》《福建省海洋环境保护条例》《福建省湿地保护条例》《福建省生态公益林条例》等地方性法规相继出台,为红树林保护和修复提供了法律保障。
多年来,福建红树林保护修复成效显著。
“我们将红树林建设作为全省沿海防护林体系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实施湿地保护修复工程、‘蓝色海湾’整治行动等,积极开展互花米草除治,科学有序推进红树林保护修复工作,提高红树林生态系统质量和稳定性。”省湿地保护中心主任魏初奖说,年以来,全省累计除治互花米草多亩,营造红树林0多亩。目前,全省红树林面积已增加至约2万亩。
不久前出台的《福建省红树林保护修复专项行动实施方案》,明确了福建省守护“海岸卫士”的新目标:到年,营造红树林亩,修复现有红树林亩。
探索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退养还湿,是保护修复红树林的重要举措。年,云霄启动退养还湿工程,计划用5年时间清退红树林保护区核心区与缓冲区内的所有养殖活动。截至目前,核心区和缓冲区的多公顷养殖塘已经全部实现退养。
尽管百般不舍,王建扬最终还是选择年8月从红树林撤出,转向邻镇寻找新的养殖基地。
新址位于远离保护区的漳浦县沙西镇北旗村。王建扬发现,尽管同属于漳江口,但当地盐度要远高于红树林地带,年蛏苗亩产量不足原来的一半。他的期待是,有朝一日可以重回红树林,在不影响红树林生态环境的情况下,充分利用资源优势,从事生产。
保护红树林,是否意味着要将当地居民隔绝在外呢?
“当地居民的生计与社区发展,是环境保护的重要组成部分,应当在生态维系的基础上,探索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更多解决方案。”刘毅是公益组织中国红树林保育联盟的发起人。过去几年间,他的团队在综合评估生态影响的前提下,为沿海渔民设计了一套转产方案。
海南东寨港红树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周边渔民,曾长期依靠围塘养殖谋生。年,红树林保育联盟引入了“东寨港红树林蜜蜂养殖”项目,并配套资金、技术、品牌、市场通路支持。
厦门大学环境与生态学院教授王文卿长期从事红树林研究。在他看来,在红树林开展养殖活动,并非“破坏生态”的代名词。相反,科学合理的养殖,能够在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之间实现协同效应。
“在一般控制区,适度合理的养殖,对于提高红树林湿地生物多样性,大有裨益。一个直观的表现是,随着食物来源增多,珍稀鸟类活动更为频繁。”王文卿认为,不能将山林保护思维简单地套到红树林保护领域,应当将其作为一个湿地生态系统,通盘考量。“红树植物并非种得越多越好,一方面,要注重树种多样性,避免树种结构单一;另一方面,要适度‘留白’,合理的光滩与养殖面积,能够为珍稀鸟类提供充足的栖息与觅食空间。”
王文卿认为,关键在于充分评估环境影响和有效管理,改变传统粗放的养殖行为,在养殖模式、养殖容量上大做文章,实现生态保护和经济增长的双重收益。
近年来,云霄县成功申报“竹塔泥蚶”“东厦锯缘青蟹”“漳江口大蚝”等原产地标识,其中“竹塔泥蚶”成功获评全国著名商标。漳江口红树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正与厦门大学红树林研究团队合作,在漳江口开展生物多样性、水环境质量、水文地质等的密集监测。年获批的福建台湾海峡海洋生态系统国家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站也将红树林区生态养殖作为主要研究任务之一。
“我们希望通过长期跟踪监测,明确养殖活动对红树林湿地的生态影响,从而为今后引导渔民从事生态养殖提供科学指导。”漳江口红树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宣教中心主任黄冠闽说,引导无序养殖向有序养殖转变,是今后的方向,“合理规划养殖区域,明确养殖品种与密度,规划污水处理方案,在鸟类迁徙季节对养殖户的生产活动进行约束等,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红树林变身“金树林”
罗源县松山镇北山村的红树林海岸公园,正成为当地新地标。
这片位于罗源湾西南岸的人工林,是福州最大的人工红树林。良好的生态环境,让这里成为东方白鹳、赤颈鸭、斑尾塍鹬等珍稀鸟类的天堂。休闲栈道、水上乐园等,则为市民提供了亲近自然的新入口。世代在此从事滩涂养殖的当地人,如今因生态旅游有了不菲收入。
然而,几年前,这里还是荒草丛生的模样。
罗源湾西南侧曾是外来入侵物种互花米草的重灾区。随着其大肆蔓延,原生红树林的生存空间被侵占,航道堵塞,水质下降,滩涂荒废。长期从事牡蛎、大黄鱼、泥蚶养殖的渔民,不得已外出打工。
红树林生态修复,改变了这一局面。罗源县渔业和林业部门一边开展互花米草除治,一边引入适地红树植物——秋茄。其间,当地在科学评估的前提下,首创带状格式种植模式:每格为长50米、宽40米的矩形,中间留3亩空地,作为渔业养殖用地,在红树林生态修复与渔民生计间取得平衡。随着秋茄逐渐成林,基础设施日臻完善,鸟类回来了,渔民回来了,游客也慕名而来。红树林因此成为撬动乡村振兴的“金树林”。
在“双碳”背景下,红树林变“金树林”有了更多渠道。
林业碳汇,让广大林农实现了从砍木头到“卖空气”。来自省林业局的数据显示,全省林业碳汇累计成交万吨,成交额.2万元。福建林业碳汇共有碳汇造林、森林经营碳汇、竹林经营碳汇等类型。红树林等在固碳减排方面表现突出的森林类型并未纳入其中。
为挖掘红树林碳汇潜力,各地相继开展红树林碳汇交易探索。年7月,厦门产权交易中心成立全国首个海洋碳汇交易服务平台,并探索开展红树林生态修复项目碳汇交易,推进红树林碳汇功能与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协同增效、红树林保护与周边社区生态建设协同发展的两大目标。
“我们在加强红树林保护修复,开展红树林管护和动态监测的同时,着力开展红树林生态系统演替、物质能量循环、生物多样性保护、生态修复、外来入侵物种防控、病虫害综合治理等技术攻关,在‘双碳’背景下,积极开展红树林碳汇相关理论和交易研究。”魏初奖介绍,目前,由厦门大学参与编制的红树林碳汇方法学,已形成初步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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