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迭部是一个广场式的县城,中心广场构成了人们生活的核心。这里有银行(在甘南通常为中国农业银行和甘肃省农村信用社)、大小酒店和各式餐馆。在物理空间上,从中心广场到县城各处成均等的步行距离。

中心广场南边就是白龙江,河滩地是城市扩张的理想用地。迭部县城正沿白龙江河道筑起堤坝,将城镇延展到了白龙江畔。白龙江的南岸则再无房舍,密布着高耸的云杉。

年中国工农红军曾两次穿越迭部,在腊子口的 战役中取得了一场关键性胜利,也是红军长征进入甘肃境内最关键的一仗,从此,“红色腊子口”就变成了迭部旅游的名片之一。

从达摩寺鸟瞰迭部县城本文均为丁海笑图迭部县城驻地电尕镇,位于白龙江北岸,林木环绕,一条主街腊子口街横贯东西。黄教的电尕寺在最西端,苯教的拉路佐仓寺在最东端。主街两侧的支路都是上下斜坡,车就沿着坡道停上去,有欧洲小城的感觉。县城没有公交,出租车直走两元,拐弯三元。

卓尼到迭部

虽然卓尼和迭部在历史上同属卓尼土司,但从卓尼县到迭部县,还要经定西市的岷县中转。

实际上,卓尼土司的领地不仅包括卓尼和迭部,还包括一部分临潭县、舟曲县的山区,以及四川与甘肃交界的藏族地区,其范围略小于瑞士的国土面积。这是一个藏汉交融区域,看似是藏区,但生活方面又有很多汉族的习惯。此外,迭部还有苯教信仰,甘南的苯教寺院大多位于此。

我的大学老师杨正先生,是末代卓尼土司的长子,他的家族与 美国植物学家约瑟夫·洛克的交往颇为传奇。年,杨正的祖父第19代卓尼土司杨积庆将洛克收留在卓尼禅定寺,并帮助洛克在卓尼和迭部完成了考察。两年间,洛克拍摄了近千幅照片,留下了大量记录当地社会和自然的文字资料。

迭部扎尕那村高低起伏的地势迭部的水资源充足、海拔落差大,植物资源极其丰富。如今,美国博物馆所藏的中国植物标本,很多都是洛克当年在迭部采集的。洛克在迭部发现了至少10种云杉,而中国全部的云杉也只有17种。洛克当年的游记《生活在卓尼寺院》,后来发表在《国家地理》上。有人推断,作家希尔顿依据这些图片和描写创作了小说《消失的地平线》,其幻想的东方秘境——香格里拉在西方世界引起了轰动。

十一年前,从岷县到迭部每天只有一趟班车,这趟车要翻越海拔米的铁尺梁垭口,进入腊子口。沿途上车的乘客不少,过道里也塞满了小板凳,尤记得当年司机为了躲避交警检查,试图将我和同伴扔在铁尺梁垭口。

如今,除了对面山上的杉林外,记忆里的迭部县城已完全变样了,一切都变得更加整洁和有序。甘肃和四川两省的投资者和施工队涌入,也带来了两地的餐饮品牌,围绕着中心广场是新建的酒店、餐厅,以迎接慕名扎尕那而来的游客。中心广场附近还建了一座迭部县博物馆,但依据个人经验,在西北县城,博物馆开不开门得碰运气。

重走洛克之路

洛克曾站在云缠雾绕的扎尕那说道:“我平生未见过如此绚丽的景色。如果《创世纪》的作者曾看见迭部的美景,将会把亚当和夏娃的诞生地放在这里……迭部是如此令人惊叹,如果不把这 的地方拍摄下来,我会感到是一种罪恶。”

扎尕那的石壁形成天然的要塞扎尕那距离迭部县城只有28公里,由东哇、业日、达日、代巴四个自然村和一座拉桑寺组成,四周是壮观的石壁,像一座规模宏大的巨型宫殿,又像是构筑在天然岩壁上的一座完整古城。受风水的影响,扎尕那坐北朝南,左右环抱山势,同时又遵从藏地缘寺而居的传统。

扎尕那的榻板房扎尕那村子里的建筑也很特别,一般为二层或三层的“榻板房”,房顶是鱼鳞般排列的松木板子,一层为牧畜圈、客厅、起居室或者经堂,二层为晒坝、储物间,但现在多数已改为了客栈。因为山地起伏,从不同房间的窗户望出去,都能看到 的石城景观。扎尕那曾是洮迭古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随着古驮道荒废,这里一度成为人迹罕至、危机四伏的禁地。

从卓尼翻越光盖山,到迭部的扎尕那,曾是洛克进行植物、鸟类和地理考察的经典线路,被后来人称为“洛克之路”。

徒步起点“一线天”“洛克之路”的扎尕那起点,本是一条蜿蜒狭长的峡谷孔道,被牧民的马队和背包客们踏出了一条条泥泞小径,两侧有瀑布和溪流相伴。如今,小径被变成了区间车道、“生态栈道”和水泥石桥。但那些最普通的观光客们并不打算买账,他们一路抱怨景色平平,对历史和自然本身兴趣不大,即便“洛克之路”被完全开发,大概也很难讨他们开心。

从“一线天”开始,区间车道才又变回了徒步者的小径,瀑布、滑石区变得壮阔起来,杉林茂密,悬壁直插上云霄。走到滑石区的尽头,沿着马道迂回上山,到达一片挂满经幡的石头堆——神王庙。

继续往前走,到一处小溪,路被山体滑坡冲断,淌水过溪,再走一段石头路,就能看到一排裸露的石林,如同哥特风格的教堂。往前是 的石门,石门是岷山最显著的地标,由红色的石灰岩组成,像岷山的一条深深裂痕。

洛克之路途径的石门式的山谷根据史料,洛克的队伍曾在石门附近,遇到了严重的山体滑坡,被迫困在这新月形的峡谷中不敢前行,但周围的植物却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这里有各种各样珍奇的罂粟花、紫菀属植物、报春花、黄色的虎耳草属植物、颜色各异的风毛菊属、燕草属植物、乌头毒草以及龙胆根。在扎路沟或茶路沟的村口附近,斜坡上森林茂密,溪流边有丰富的深紫色杜鹃花和淡紫色的薰衣草,形成了天然的篱笆。

翻过山坡,有更奇异的另一面。森林贫瘠,粉红色的豆科植物却有着仙人掌般顽强的生命力。

罂粟是高原地区珍贵花种之一,洛克和他的考察队曾进入藏区种植罂粟的区域,当他翻越峭壁的时候,看见当地少女将罂粟花编成花环带在身上。

洛克历经千辛万苦到达扎尕那的喜悦溢于言表:“在扎尕那的 个夜晚非常美妙,云彩聚集在一起,山峰直戳云霄看起来就像海洋中镶嵌的一个岛屿,鸟儿在周围唱歌,一阵阵微风从耳边吹过,宁静的森林镶嵌在绿丝绒一般的草地上,就连空气中也散发着醉人的芬芳……”

垂直海拔变化所带来的植物多样性从扎尕那出发,顺着洛克之路反穿,道路依然非常艰险,一天之内海拔高度垂直上升米,途中,我一只鞋的Vibram橡胶底彻底脱落,只得拖着缺少鞋底的鞋继续前行。这双鞋曾陪我走过从拉萨到开罗的环亚旅行,却在洛克之路上止步。

扎尕那遗存下来的原始牧道上的木桥白龙江的源头从迭部再往西70公里,便是郎木寺,白龙江的源头所在。相传,“郎木”一名与白龙江峡谷中的仙女洞有关。从迭部溯白龙江而上,是一条甘南环线的黄金线路,中途还要经过一段四川的地界。

群山环绕的郎木寺小镇郎木寺并非单指一座寺院,它是一座位于川、甘两省交界处的小镇。所谓省界,也并非像大多数资料所描述的那样以白龙江划分,也不是以街道分界,而是沿西北-东南将小镇一切为二,东北面属于甘肃省碌曲县,西南面属于四川省若尔盖县。两侧各有一座藏传佛教寺院,均称自己是“达仓郎木寺”。

四川界的回民村里还有一座中式清真寺。郎木寺的穆斯林多来自临潭。清末,临潭、临夏等地的商队经郎木寺进入四川,将郎木寺作为甘南畜牧产品和内地日用品交换的中转站。

达仓郎木格尔底的朝拜者此趟我回到郎木寺,碰到一位从青海黄南骑车过来的德国老人,他已经来过十几趟郎木寺了。当郎木寺的夕阳落山时,我们在山坡上望着被袅袅炊烟环绕的小镇,共同怀念起旧日时光,依旧热泪盈眶。十几年前,我曾一次次地背着包闯入甘南,和一帮拿着旅行圣经LonelyPlanet的老外们,钻进一个个僻远的村落和小镇。后来,这里曾一度再次成为“禁地”,接着是背包文化的没落,我们见证了嬉皮时代的落幕。

“东方小瑞士”并非浪得虚名,郎木寺曾经是一块背包客们的自留地,至少在那个黄金年代,有无数世界青年循着指南来到这里,坐在大经堂前的广场上,看僧人辩经,溯源白龙江,爬上花盖山等待日落。

雨后的达仓郎木格尔底寺后来,郎木寺的命运和所有的嬉皮士们发现的小镇一样,遭到商业化的侵蚀,背包客们逐渐远离,加之九寨沟地震后,从川北来郎木寺的旅行者大幅减少。为了重振旅游业,郎木寺蜕变成团队游客甘南环线上的一环,镇外新建了大型游客中心,原本遗世独立的宁静小镇变成了喧嚣的旅游接待点。青旅风光不再,人们对旅行目的地的兴趣被手机拍照打卡代替,游客的品味被网红店和排行榜统治。不过我仍怀念像洛克一样,亲自用脚步去丈量每一寸土地,辨别每一种植物和动物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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